小亨利的綠色森林

1997年，拱北關 .......

那一年，第一次陪父親返鄉。沒有直接到湖北，卻先到廣東順德市，與父親的弟弟見面。

二爺與父親是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人。父親自幼為長子，受到祖父母的嚴厲管教，常被要求幹粗活，養成壓抑內斂的個性，後來去了軍校。二爺則從小天資聰穎，嘴巴甜，很得喜愛，功課又好，考上武漢大學化學系。二人數十年不見，自小的差異並未因歲月而消失。

二爺留在大陸當科學家，從事酵素的研究，最後做到糖廠總工程師。只因有家人在「敵方」，發展受到影響，再也無法升遷，因此有些憤世忌俗，看不慣不上進的行為。父親在台灣讀到師大，當了國文老師，修身養性頗有心得，相對就寬和一些。

畢竟是一家人，年歲也大了，這些成長過程與人生經歷的差異雖在，並不會產生隔閡。我對二爺，仍有見到家族長輩的感覺。

二爺對我十分關心，講了許多他過去人生經驗與觀察。他的看法，與父親或有些不同，對我有一種補償性的刺激。這是另一位不同制度下的人生智慧，我設法要吸收一些東西。

印象最深的，是他談到「定位」的問題，希望我在工作與生活中，瞭解及掌握自己的位置，也就是清楚自己的定位(Positioning)。

這是我很少去想的問題。過去一直遵循着眾人口中的路，順著社會主流價值而行，因此被帶到哪裡，自主意識薄弱而不想抵抗。「定位」的意思是讓自主意識站起來，不要隨波逐流：充分瞭解自己的能力、興趣與極限，思考並搜尋讓自己能有最大價值的位置，然後設法，並致力把自己移動到那個位置上。

這樣說不應以追求功利為動機。也許二爺的提醒，是希望我在工作上有更大的成就，我將這個提醒放大，應該擴大到一生追求的尺度 -- 我這一生，應該把自己放的位置在哪裡？

這是一套問答題，我把題目擬擬看：

1. 我是什麼樣的一個人？

2. 我做哪種工作最自在，最能發揮自己的長處？

3. 我能扮演甚麼角色，能對這個世界帶來多少影響？

4. 和人們的關係，我應該掌握的親疏遠近的平衡位置在哪裡？

5. 甚麼是我願意窮畢身之力，如果有機會的話，去追求與實踐的目標？

6. 哪裡？何時？何事？我可以取得最好的資源與優勢，讓我更快更容易地達成上面的目標？

這不是完整的問題，也不是簡單的問題。但它們就像透鏡，可以讓我們將遠方的模糊影像調得清晰些；透過思考，愈能具體描述，就愈能掌握自己的定位。就像暗室投射在牆上的光，邊緣明確而不與模糊的黑暗混雜。

二爺的提醒，讓我突然看到自己的危機。這麼多年來，我一直不清楚自己。

我們常花了很多力氣處理自己都搞不清楚目的的事物。忙碌卻無效的工作、閒晃式的網路瀏覽、藉幻想來殺時間的連線遊戲、無聊轉他100台的電視......每天都像在黑暗中摸索，卻不知想摸到什麼；蹉跎掉寶貴的時間，然後發現人生不過如此！

花些時間把燈光打開，調整投射的轉軸，看看自己該在何處落腳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