Yasuyuki是我的日本朋友之一,2013年2月28日結束在維也納的工作,全家搬回日本去了。

Yasuyuki Canny與我  

Yas離任前,請Canny與我到雲海餐廳相聚

我都叫他Yas。他是日本代表團公使Takashi在一次邀請我們的餐敘中帶來介紹給我的。那是2009年的冬天,我剛來維也納半年多,在環城大道上Grand Hotel樓上的雲海餐廳。

那一次會面,我與Yas都是陪同出席。那是一個典型塌塌米房間,雙方使節隔桌對坐,氣氛開始還頗為嚴肅。主要對話是大使與公使,我與Yas則偶爾插話補充。我提到一些核能領域的動態,Yas對答如流,對發展情況相當了解。從小地方顯示他對許多重要議題狀況都能有所掌握,可見平常用心下功夫,不是虛浮的場面話,令我印象深刻。在上任之後,對於從事外事工作的工作狀態,有一個摸索階段。觀察各國官員,發現有許多不同類型;我一直想找一種類型作為「典範」(Paradiam),讓自己能夠有對象學習。Yas給我的第一印象,正符合我學習「典範」的標準。

做研究與科技管理工作多年,比較熟悉領域內事務。外派到第一線,和不同國家文化背景的人打交道,則是與過去工作完全不同的環境。面對這種陌生而不同性質的工作,沒有接觸之前會帶有一些想像,那些「應該是如此」的猜測,其實沒甚麼根據;同事們好心所能提供的建議,只能到「這工作必須能喝酒才能勝任」,令人啼笑皆非。即使上任前在外事訓練中心上過課,但訓練內容只重事務性;許多後來發現工作上更需要的能力,這個訓練幾乎沒有觸及。Yas是一個例子,他給了我其他參考點,對駐外工作者的應有作為,與訓練及我們外交官給我印象,呈現差距。我發現前往第一線工作的人,不是會外語就夠了,應該還應有氣質上積極進取的特色,具備「開疆拓土」的能力。如果只需要嫻熟禮節與業務的老芋仔,那我做起來一定乏味透頂!

我們對外關係環境特殊,可以想見相關工作的重心會受影響,而內容與其他國家相比,會有不同。長久下來,會因為可接觸與交涉議題有限,施展不開而使專業能力萎縮。必須站在第一線的人有充分自覺與想法,或者對這個工作有超越藩籬的期待,才會願意自發性地調整,而不受由於環境因素帶來侷限性太大的影響。偏重事務性工作,其實就是失衡的現象。這一類工作僅只是運作的基礎,其重要性應不如強化對話能力與對建立國際議題專業性。如果想進行真實而較具意義性的工作,擁有正確的態度與作為,提升能力與其他國家外交官在同一水平對話,才會拉開工作領域的格局。若以「駐外公務員」的工作方式自限,或者躲在「國際處境困難」說詞之後,反過來在內心矮化自己,甚至自縛手腳,匡限作為,那其實不必出來工作。

我們應問問自己,是不是具備:持續的熱忱、克服困難的渴望、旺盛的企圖心、堅韌的意志,以及耐磨的抗壓性?很可惜這些方面我們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,自然在面對困境時,很難期待有突破性做法與結果。也許這是系統性長久習焉不察的問題,我們似乎受困只能在對內事務上求表現,嫻於對內競爭,導致合作困難,而不能提升層次,密切合作,一起對外爭取資源。既有這樣的看法,我上任的學習,不想在制式化的規定下依循前人的做法;更不願承襲官僚文化,在送往迎來中揣摩喜好,因此從他國外交官如何定位他們的工作來學習,是我不得不採取的方式。在與Yas及Takashi會面的那一次,促使我觀察思考並設定這個工作應追求的境界。後來工作中,也確實體會一個全新面對工作的態度與心理狀態。這是來自「典範」的刺激,可惜無法從我們系統中看見。我理解自己系統所缺乏的是什麼,所培養出來的,會是什麼類型的駐外人員,卻很害怕變成那種樣子。我在內心擴大學習範圍,也幸運接觸到許多一流外交官;認識他們並向他們學習,是我駐外期間最有價值的經驗。

有點借題發揮了!

Yas是其中一個典型。他負責在核供應集團(NSG)中,代表日本與各會員國協商。雖然來自外交體系而非核能背景,但對於技術性議題、列管物資、各國立場、條例法律、國際規範、聯合國公約、日本與他國政策等,都能掌握清楚,展現專業。我遇到他,以及後來其他的官員,才體認這種工作最需要的是「工作者能力特徵與工作性格」,它是一種應具備的氣質,使得外交工作提升到一種在平和中攻守的境界。從前我以為吃飯送禮才是常態方式,後來卻發現似乎只有我們喜歡這樣,相反的,其他國家官員不喜吃喝,不浪費時間,更排斥言不及義;也許表面上客氣敷衍,可是我看得出來,如果自己不在議題上下功夫,即使「巧言令色」再厲害,也會被別人看輕。建立關係當然是必要的,吃喝送禮建立在人情之常,卻缺乏深度,初始而膚淺,不應太過依賴。像美國、日本等使節,實在非常忙碌,見面議事,最喜歡一杯咖啡,談完走人。我們固然外交受限,花錢換友誼是一種直接的方式,但不幸卻也是最不花力氣與不長進的。

我的工作雖然與NSG無關,但仍常約他,去吸收一些他的工作內容。我能分享的有限,記得第一次不免聊到休閒與跑馬拉松的經驗。他說從前也試過,跑過一場快要累死,就決定一生就這麼一次了。那年我準備參加布達佩斯馬拉松,他建議比賽前一天要吃義大利麵,因為能量密度高,這個祕方我卻從不知道。而那次以後,我都一定在參加比賽前一晚,設法吃一碗義大利麵,自然都會想起是他的建議。

Yas回去後,我們還保持聯繫。他從前被派駐在伊拉克很長時間,現在處理與巴基斯坦及印度之間合作事務。他告訴我:最希望還是回到伊拉克工作,因為那裡雖然危險,但是有挑戰性,也更能夠對中東混亂的局勢,做出一些貢獻。我聽了除了欽佩,也深深被格局的差異衝擊著......

祝福Yas,一位曾經在心中引導我的朋友!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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