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ear Supa, this article is written for the friendship between us ......  Henry

認識Supa比認識Chitvipa稍晚。而這位有著華人血統的女性,擔任泰國駐維也納聯合國機構代表團工業公使(Minister),聰明幹練,是我在維也納好友之一。她在去年9月份獲得國內通知,於年底前結束8年任期,返回曼谷。

維也納是容易拓展人際關係的地方。雖然這是國際知名的情報交換中心,冷戰時期間諜活動集中的城市。Diplomat(DT)交往,想像應是充滿利益交換的目的,或是有所為而為;真心難得,虛情假意的表面應酬似乎才算正常。對於真假朋友之辨,其實我們瞭然於胸。相較於其他國家DT,因為國際參與度的問題,我們在能提供利益交換的條件有限,因此我們結交朋友,有些像窮人家的孩子,憑藉的是真心誠意,因此若建立起友誼就比較純真,在這個圈圈中,十分珍貴。

2012:10:19 邀請Supa與Hermann便餐   

Supa負責的工業發展與合作領域,與我幾乎沒有工作關係。她代表泰國與聯合國工業發展組織(UNIDO)交涉議題,與協助低度開發國家消除貧窮工作有關。何況泰國沒有核能產業,想扯上關係都不可能,我們在工作領域幾乎沒有交集。那麼能夠認識也是因為Vanessa的介紹。認識不是自己領域的人往往讓我更期待,因為與他(她)們互動,彼此都比較會學到新的東西、從不同角度看事情,有一種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感覺,也會體會世界的寬廣、人們生活與想法的多樣,還有世事的繽紛複雜。而我認為做外交工作,就應該有喜歡接觸新事物,以及對人感到興趣的特質,做起來才能夠樂在其中。

我是比較內向的人,拙於插科打渾,言不及義的一般應酬,但卻喜歡結交朋友。究其原因可能與從小耳濡目染有關。父親的朋友很多,因為軍中或教書生涯,老鄉同事長官部屬認識不少,他又非常珍惜友誼,勤於寫信,也常常請朋友來家裡做客,要不就親自前往拜訪。我經常從深宮內院被叫出來,老大不願意地向叔叔伯伯阿姨請安,或者到處跟他走透透,從小被迫「閱人無數」,對陌生人雖不習慣,但還不會畏懼。過年時常得陪著挨家挨戶拜年。至於母親則是熱心助人又善良,對別人好得不得了,從不在背後批評人。這些都可能影響我後來樂於結緣或重視友誼,因此即使工作上不會有什麼來往或幫助,不影響我喜歡接觸的傾向;也因為這樣,才會有機會認識Supa。

其實,每次我參加這些外交官姐妹淘的聚會,大概湊熱鬧的成份大些。Supa與Chitvipa加上本辦公室大娘Vanessa三個人,話就已經講不完了,哪有我插嘴的份哪。不過Supa要是談起正經事來,是很有深度與看法的。小從前年泰國水災的真實原因,到泰國政壇的秘辛;大的從UNIDO在低度開發國家的推案方式,到與前世銀副總裁兼首席經濟學家林毅夫的對談情形,讓我聽得興味盎然,真是羨慕又忌妒。可是我能交換什麼呢?在別國使節面前,我覺得不適合談自己國家的問題,但也總不能把核電趨勢或安全性掛在嘴邊吧,誰會有興趣聽這種無聊議題呢?!

有一次觸碰核能議題,是她先向我打聲招呼的,然後直接表示對核能疑慮的態度。在此敏感議題上,我有看法,卻(希望)不因為身在這個領域而給予防衛似的辯護,只求儘量中性地敘述個人的觀察體認,但通常容易被別人認定是核能的「支持者」,也常被問到對發展核能的看法。基本上,我是不想討論這種議題的,因為參與討論者很難拋開成見,也需要應付情緒因素在論辯之中的影響,難以客觀看問題及理性地交換意見。可是當Supa問我時,我毫無閃躲的餘地,她的坦白也讓我直話直說。

自從1995年在Grenoble被一位台灣留學生問到這個問題以來,個人觀點所根據的基礎幾乎沒有改變。我認為應將「科技」與「人」分開來討論比較清楚。不僅核能,所有科技都相同,「人」才是科技帶來「利」與「害」的關鍵。

「科技」是人類運用自然法則與物質特性所創造的,使生存更容易的工具,在發展成熟的基礎上,本身是中性的,透過「人」而有不同結果。這樣的性質,有許多例子可引證,如雷射的發明、人類克隆(Clone)技術、炸藥的使用、飛機作為交通工具等。使用科技者的知識能力、行為習慣、做事態度,進而文化背景為基底的價值觀、系統性運作所需的合作互動行為、銜接人性與物性密切配合的管理效能等,都是潛在影響科技使用結果的因素。至於「科技」這一端,;而任何科技如果希望為人類帶來好處,必需對「害」能夠控制:不論是經由規範使用方式、限制使用者條件,甚至進一步在硬體上做防範的設計來加以避免,以達成這個目的。這些與科技本身是無關的,而是人類在運用科技時,為了獲得利益所採取的手段。(註1)

人們運用核能所採取的做法與行動是一樣的。它有好處,但必須在對「害」能夠全然控制的基礎上。如果客觀上這些條件有所不足,在改善之前,就不該冒然行動,以為自己已經作好準備。她也是持相同的看法,認為泰國目前沒條件發展核電,直指人力與環境都沒有準備好,她是沒信心的。至於IAEA協助開發中國家發展核電,我認為「人」的問題必須先解決。人類生存有立即的危機(如氣候變遷),也有不確定的危機(如核電事故)。至於經濟發展,則沒有危機與否的問題,而是來自人類對生存慾望的追求,但仍可以做發展程度與方向的選擇。人們的活動,從生存而至享受生活,有沒有不至於大幅增加碳排放,或者減少對能源依賴的方式呢?生活造成的能源消耗與經濟發展,是不是一定是對等關係呢?如果目前之間的關係不加以改變,發展仍嚴重倚賴能源,生活形態脫離不了高耗能的方式,我們就不能避免因為能源使用所帶來的立即與不確定的危機,這個相扣的環,目前看來是解不開的。「核能」充其量只是扮演人們追求發展過程中一個配合角色,是可選擇項目中被選擇的結果。在生活需求與擔心危機之間,要看自己是不是具備甚麼都能要的條件。一切結果,到頭來都是人類自己的行為所導致。

Supa碰到比較硬的議題,有點女中豪傑的架勢,虎虎生風;但談到感性題目,則流露對人的關懷。有幾次談到自己政府運作的問題與官員的無知,造成民眾承受苦果,說得義憤填膺,真情流露,尤其講到善良的百姓被政客操弄的時候。讓我想到自己國內的情況,而我過去卻不是從同情善良出發,而是貶抑民眾程度的角度看事情。還有一次談到一生的追尋,她表示十分羨慕當個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的「農夫」;不求功利,不求聞達,這一種「簡單」「脫俗」的境界,其實也是我們羨慕的。此外,她還會伺機鼓勵人。有一次一起吃飯,我提到網路購物的經濟與便利性。Supa見我說得眉飛色舞,慎重其事的請我幫她找一台二手的HP印表機,測試本人說話的真實性。為了不能漏氣,我也用心地從eBay德國網站買到一台,甚至從美國買到二手電路板來更換被我弄壞的一塊(註2)。這次為了証實所言不虛,還真的脫了一層皮。完成這個「外交任務」後,我們的友誼似乎又更進一步。當然,自己知道以後再也不敢說大話了。

這一群能幹的女性外交官,先後都任滿返國。前(2011)年底Chitvipa回到泰國擔任要職(註3)、Vanessa於去年年中回台灣負責貿易談判(註4),最後Supa也在12月返回泰國,4人留下我一人在維也納繼續艱苦的任務。我與三位的朋友關係雖然仍然存在,但已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。維也納神出鬼沒的「三娘教子幫」,從此成了絕響。

2012:12:02參加Supa友人所辦歡送會-2  2012:12:02參加Supa友人所辦歡送會-1  

這一篇為紀念而寫的文章,很早就該寫好了,可是不知怎的,去年底到現在,心情上有一種莫名低潮感。不知是受了冬天陰沈感覺的影響,還是為了沒有常態而哀傷,寫沒有幾句,就停下來了。在這裡建立的友誼比較特別,大家都是出門在外的遊子,潛意識好像需要彼此互相支持,以趕走離鄉背井的孤單感。可是外交工作的特質是沒有恆定的環境的,大家在異國碰面,也都是短暫的相會,隨即又要各奔東西。去年美國Mark返國,韓國JK被調到紐約UN,今年初日本Yasuyuki回去,前天JAEA的Kitamura San也跑了。我的WA「老」友Toshiki預定8月離開,可愛的Jiri年底也要返回布拉格。這些消息不斷衝擊,使我難提起勁生活。因為對友誼的珍惜,工作特性造成的自然離合,竟是我難以承受之重。從前送走每一班卡內基畢業學員學長,都是類似的感覺,好像傷疤不斷被揭開一般。也許是情份放得過多了吧,經歷那麼多,我不是早就該習慣了嗎?

 

Supa對我們的老歌很喜歡,那是她從小的記憶,尤其是欣賞紫薇。那一首「月光小夜曲」是她的最愛。也許是投射心理,這首歌旋律歌聲似乎描繪着她在我心中的印象。在這裡就用這首歌,紀念這一段友誼吧!

 

註1:對於核能議題的看法,已放在另一篇「錯看核能發電 -- 公共議題的思考練習」。

註2:組裝維修二手HP印表機,記錄在「HP m15522nf多功能雷射印表機 修理復原記」。

註3:紀念與Chitvipa友誼,放在「Chitvipa -- 記一段友誼」。

註4:紀念與Vanessa友誼,放在「『 大娘 』 -- 送給Vanessa 」中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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